记得去年开车去安义参加朋友婚礼，导航把我引上一条崭新的柏油路。车轮压过标线时发出规律的震动声，窗外是连片的稻田，远处西山轮廓清晰得像是用刀刻在天幕上。朋友在电话里笑：“走西二环新开的这段了吧？比原来省了四十多分钟呢！”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原来脚下这条86公里长的绕城高速，正悄然改变着南昌人的生活节奏。

说到修路这事儿，南昌人这两年没少操心。尤其是去年初朋友圈疯传的“断头路”风波——明明西二环主线都贯通了，昌北枢纽却卡在铁路跨线工程上。我有同事住在新建区，每次去机场都得绕行生米大桥，他总吐槽：“眼看着新路在头顶就是上不去，跟吊块糖在小孩眼前晃似的。”后来官方解释才明白，横跨京九铁路那段确实马虎不得，光是桥梁转体施工方案就论证了大半年。好在最近路过时看见架桥机已经立起来了，工地上昼夜赶工的灯光亮得像条火龙，听说今年秋天就能彻底打通。

跨省的高速更像血管缝合手术。六月去庐山西海露营时，偶遇湖北过来的房车车队。领头的大哥指着新修的通武高速很兴奋：“今早我们还在通山吃热干面呢！”这条串联赣鄂的动脉确实神奇，硬是把九宫山到武宁的车程从三小时压缩到五十分钟。经过澧溪服务区歇脚时，看见商店里武宁棍子鱼的销量比上月翻了三倍，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现在武汉客人周末专程开车来买鲜货，说比他们本地江鱼还香。”

最让我纳闷的是南雄到信丰那段短高速。才14公里不到的路砸进去近19个亿，有次在工程局工作的表弟酒后吐真言：“哥你见过在花岗岩山体里掏双线隧道的阵仗吗？”他比划着爆破作业的惊险，“有段路每推进百米就要调整爆破方案，震波监测仪摆得比手术室设备还密。”后来查资料才懂，这段路要穿越南岭余脉的“地质百慕大”，但建成后将成为赣粤两省最直的货运通道。上个月路过正平枢纽，发现工地旁的脐橙园挂满青果，果农老伯眯眼望着高架桥：“等通车了，我这橙子清早摘下来，中午就能摆进广州超市冰柜。”

有回载着父母去靖安度假，八十岁的老父亲突然指着窗外：“现在修路和我们那会儿比真是天上地下。”他回忆七十年代修省道时，全县百姓轮流扛石夯土，二十公里路生生修了三年。而现在车窗外，摊铺机的金属臂正匀速吐出滚烫的沥青，压路机紧随其后，空气里弥漫着独特的焦油气味。母亲忽然拍拍我肩膀：“开慢些，看那桥墩上的鸟窝。”顺她手指望去，七八只白鹭正在桥墩钢筋丛里翩飞筑巢，橘色脚爪在混凝土森林里格外醒目——或许这就是现代化进程中最动人的矛盾统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