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萝茉莉

你还记得许绍雄吗？就是那个在港片里总是笑眯眯，看上去有点怂，像谁家的老叔叔，有点八卦，但又让人莫名觉得亲切的男人。我们习惯叫他“欢喜哥”，哪怕其实他叫许绍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名字已经永远停留在了今年的10月28日凌晨。

27日那天，港媒报道了他的病危消息，圈内好友佘诗曼、苗侨伟夫妇等人连夜赶去医院，周围的影迷们开始担忧地在社交媒体上刷屏祈福。然而一切还是太突然，癌症带来的多重器官衰竭像是最后的一记重拳，把这位活力满满的“欢喜哥”拉走了。76岁的许绍雄，走得安然，却留下无尽的惋惜。

从此以后，电视里再没有他那张笑起来让人想起家乡街边茶餐厅老板的脸，再看《暗战》，《陀枪师姐》，或是《新扎师妹》，也再叫不回当初他的那些插科打诨、片刻杀出的狰狞或窝囊，能带来的会心一笑了。

他是银幕上，甚至娱乐圈里最出色的一片“绿叶”。而他自己，似乎也恰恰是一位内心早就坦然接受了“当绿叶命运”的人。你知道吗？很多人努力半生都在追求一个出人头地，攀向顶尖位置的机会，而许绍雄永远是那朴素的“欢喜哥模样”，就有观众埋单。

开着父亲赠的奔驰车，却甘愿演“最不起眼”的角色

说到“绿叶”，你可能会想到总是站在C位后面的人，但许绍雄从一开始，就似乎与成为主角无关。“就一份好玩又能拿工资的工作呗。”他曾这样随意又不失真诚地形容自己的职业选择。

这句话乍听之下总带点戏谑，甚至许多人都不一定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论一份镜头上的事业。可你了解过他的家世后才会发现，原来源头在这里。许绍雄生在一个可以说“刻骨名心”的家族。他的太公是清末闽浙总督许应鉥，获慈禧太后赐茶时还被认作幻想出来的“干儿子”；他家族的长辈许崇智、许崇清这些名字，都是书里的政治、教育大牛。他甚至和鲁迅沾亲带故。

出生在这样一个资源丰厚、背景殷实的家庭，比起其他艺人千辛万苦做“爬坡运动”，他确实是真心没拼命上进的理由。年少时就有属于青年贵公子的放肆与洒脱。他甚至是在正式演戏前开着奔驰车一路吸引绰号：“Benz雄”，几乎算得上是车图标在香港艺员里显得最有故事的车主之一。

只是，即便拥有这一切，他却没头也没脑地走进了电视工厂“TVB”，也没选择去争那些站在最前排的人物，就在后面当绿叶，他居然真觉得“挺得劲”。

他自己也承认，“从没能靠脸的本钱”。按年代审美，他没有琼瑶剧标准版的玉面青年的俊朗，更因为一张天生“着急”的脸在二十多岁就失了偶像的竞争力。但与其失落和不甘，不如玩得舒服。采访里他能笑说，“我一出来就是人家爸爸，没帅过。”字句里，甚至看得出一种由衷的自得其乐。

诚然，许绍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给影视大潮的贡献是什么。并不是做头牌，而是让镜头对准与时代剧里“平凡之人”最相称的自己。某种角度说，这种坦然和情感真是一种富者的极致自信。

绿叶的秘密：多一分烟火气，少一分刻意摆动

许绍雄一直让人感觉特别。那种特别，说不清是因为戏里总有他意料外的幽默瞬间，还是戏外那种总是“从容得过分”的工作功课。甚至在片场高压运作里，他也总是有闲从小菜篮捡零嘴、观察身边人随性发笑，戏里戏外都带了一种地方父辈似的轻松感。

他的角色总是一个样儿，或者说是百样小人物的样儿。

《陀枪师姐》里他是窝囊的上司陈长官，他那点怂劲儿面子的争抢和自家大小事让人臭着脸可靠的样子，全是港式“公务员中层日常”；《新扎师妹》里和千嬅叨叨絮语的一个小官老爹，是真真切切像社区门卫；还有杜琪峰《暗战》片段里，很多人拿来做表情包的黄警长，他竟能一句台词就带出港警察群体在长达几十年的影视叙事里究竟因何“又破又真实”。

许绍雄的每个角色自然不带“硬”面目，形象“软”中有张力，情感“生活化”程度却能打入万千观众的随遇而安之心底。在你说不出的温和压一压了黄金影史与名流野心的杂氛里。许绍雄成为一张影视工业流水线上，数百角色外唯一突出的人眼里街角熟店老板，满脸黝黑皱褶聊调和好压情绪，反倒没有外溢了分寸感。

他演戏就是信念型生活者，台词像生活就既动人情，也推剧情。他说自己不过是“观察”，看看茶餐厅老板夹蒸饭时，警署门口抽烟聊天闲骂局话，田野市场暮霭中“吹”几句随性打街坊围趣事闹心啥，吞吐油碟，镜头转意直接带进盘里。可惜如今茶饭新笺，落尽所有文字小成他动作却。

了，“普通”也让落幕安然去

76岁的许绍雄，在家人和朋友的陪伴里，走完了一生。他的离去，不仅是普通观众的惋惜，也像是在挽歌声里给香港电影写下了一个在“烟火普通”的伟大。